2018年7月18日 星期三

異鄉人 - 自是故鄉


  本篇為下篇故事,如果尚未看過「何時故鄉」的建議先行觀看。



  這山,這海,這沙,這烈陽。好吧,這是金輪。

  琢磨著怎麼讓踏足之跡仿若石輪,卻見一抹身影躍至眼前。


  「太晚了。」我望著那搖曳的馬尾,略為黝黑的臉龐。


  「太遠了。」她笑著,給了一個擁抱。


  妳自個指定的車站,居然還嫌遠?我掏出手機將畫面亮起,車程七分鐘。

  「不不,你少了一個上字。」那一勾微笑。「差一個字可差得遠了。」


  「那妳就少了個上字吧。」別欺負我不懂地圖。


  「唉唷,計較那麼多,不可以漏字。」她用肘推了推,示意著該離開這了。


  「要知道,我昨晚才跟叮噹碰過面。」嗯,另外那兩位不提也罷。


  「原來是乾了。」


  白了她一眼,轉身離開沙灘。


  「好啦,這點玩笑都不能開。」


  於是電掣風馳,從海際,越過那一抹豔紅,畫面由綻藍而幽綠,樂響從波濤成蟬鳴,金輪灑落的碎花斑駁了黑柏油白灰石黃泥土。


  這方視野不錯,靠山面海,風水上乘。


  山泉該是冷冽,神木應在山頭。嗯,如此感慨自然是與當下不符。這香氣逼人的濃郁配上數種果木燃熱的清湯,這一身洗滌下來都可以直接供上大堂了吧。


  「喏,禮體淨身,用這招待你很夠義氣了吧,這一年可用不到幾次呢。」她拍了拍缸壁,或者該稱為木緣。


  「你確定這詞是這樣用的嗎?還用上幾次?」雖然背後的按摩舒適,但該糾正的點還是要認真的糾正一下。


  「哎唷,計較那麼多幹嘛。」妳喊著歸喊著,犯不著握著的雙手來道緊捏吧。


  「那上這個字,該不該計較一下?」


  「我告訴你,姑娘我心胸寬大海納百川肚子裡不止能撐船還能塞下一艘海龍王。」是啦,也只有妳這無底洞每次吃鍋都開船。「但這計較地方可不是肚子,那就要針針計較了。」


  「是斤斤計較。」


  「針針計較,你不是都說高營養蛋白針,怎樣?」


  行,得了,這坑倒是我自挖自跳了。要不是這地方實在沒什麼好找,不然怎麼會被這野慣了的傢伙來上這齣,只是彈盡藥絕,看來這關有點難過。


  享受完美人共浴後,一轉個場就山珍海味都來了。


  「妳不怕補過頭我就交代在妳這邊了?」我看著這盤那盤又一盤,盤盤連綿盡是大補精氣神之物。


  「多交代點。」我說,妳不是標榜著淑女微笑不要露牙齦嗎,妳這都成了徹徹底底的齦笑了,妳的齒呢?妳的肚呢?喂,自重點,嘴角沒食物殘留就不要亂舔舌。


  於是。一夜無話。只有震耳欲聾的搖滾席,還有徹徹底底乾了的我。


  是體力乾了,畢竟整晚吊來盪去的活,還真的吃不太消。加上有段時日沒有配合,一開始可是哀嚎不絕的高分貝衝擊。


  「爽。」這是她睜眼後的第一句話,或著說一個字。「好久沒有回到真實世界了,虛幻的過久了還真不自在。」


  是呀,現在就正常多了。嗯,以一般人的角度而言的正常。至於她的哪方真實哪方虛幻,就算了,這說破嘴寫破紙捅破天都無法改變。


  「估計要休息個兩三天比較恰當,工作沒問題吧?」翻弄著她的身軀仔細檢查,給了個大概的定論。


  「當然,姑娘我一堆積假可是屯等你來著。」妳回話歸回話,這跟蛇一樣的扭纏而上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是先生的享受時間,小女子不才請先生多擔待。」敢情這計較上了昨日說的叮噹之事。


  山嵐起,鈴響錚錚。幽蘭吐芳,曲徑通幽。


  這一來一往,一往一來,來來往往,往往來來。誰來了,誰到了,誰走了,誰回了。沒有一失足成千古恨徹底交代在這,但再回首已是半夜深了。


  「還行?」這是醒醒睡睡之間,迷迷糊糊的一道提問。


  「先生教訓的是。」這是失神之間的囈語。這還真的很欠教訓,但總該先填飽肚子。「我吃很飽了,讓我再睡一下拉。」

  
  這睡夢中都能讀心?

  於是,伴著夜色蟲鳴夜梟啼,唏哩呼嚕泡麵行。真該慶幸背包中還有這點存貨。


  是日,清早,睜眼後。


  「姑娘我不輸叮噹吧?」恕我直言,雙子加成的刺激再怎麼樣都不是單兵可以抗衡的呀,雖然這感覺也是不賴啦。


  「怎麼感覺姑娘我輸了。」技巧上是沒什麼輸贏,我想。


  悠閒放鬆的度過了一日,夜裡翻弄著柴火,聽著大小間斷的爆裂聲,聽著佳人細細說著分離後與再會前的故事。每個人,細細書寫著,不成書也成詩篇。只是我們之間,總是未完待續。每次分離,留待下回分曉,如同那天橋下說書老者,總有抖不完的故事篇章。


  「喏,其實我很開心,你沒有忘記我。」思量了一下,我該告訴她實話嗎?


  「通常都是我被人忘記。」只是,說出口的實話總是另外那一句。


  「我喜歡你。」嗯。「但我也討厭你。」


  「我知道。」


  「很久沒敬我了你。」


  「妳明知道我不喝的。」


  「所以姑娘我敬你。」她不知道何時摸出了一瓶,乾的徹底。「敬你,沒有放棄我。敬你,還是那個你。」


  脾氣依舊那麼大,歸了山林,又更野了。


  「你幫我告訴那些人,沒有他們,我也好好的。」嗯,醉了,明明只有兩口的量卻喝了一瓶。


  「好的。」我接住傾倒過來的她,回著她聽不見的承諾。




  「我昨天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女人的眼眸真是奇特,都能裝入整片星空。


  「沒有。」


  「那我送你去車站吧。」


  從清幽返回塵囂,恍若隔世。


  「其實,我真的覺得山上比較適合妳。」摸著她的頭,感慨著。


  「但姑娘我還缺個山大王呀。」行了,別亂丟球。


  「那句話,我會轉告他們的。」


  「什麼?」


  「沒事。」我轉身入站,揮了揮手。


  有些故事,寫著寫著,在還沒寫死前,都還能有個好結局吧。




  最後的一站,就不需要硬幣與骰子了,是個已先預約的終站,只是沒有確切的時日。


  所以,等著接駁的時候,已經可以預料到是誰來接的。那個總是遲到的冬天。


  「上車。不准抱。」


  「下車。大姊要你先過去一趟。」


  看吧,愛遲到又冷冰冰的冬天,但人氣卻是她們姊妹中最高的一位。只能說世界線的不同注定我無法領略她的美好


  路過廊道,那躺在俗氣不可耐的塑膠泳池中的傢伙揮了揮手上的冰棒傳達著已經看到我的訊息。


  經過大廳時,擺盤正坐的她微微點頭,左右手分別起落著。看了看盤面,嗯,這果然不是我能輕易踏足的領域,還是先找正主吧。


  循著聲響,看來是在廚房了,聽起來像是果汁機的運轉聲。


  「到啦。」


  「嗯。」


  「先喝吧。」她遞上了一杯果汁,嗯,應該是很單純的西瓜汁吧。


  「看來這一趟你付出的不少喔。」大姊,妳哪壺不開提哪壺。「該不會有三十之數吧。」


  「那妳應該看到的是人乾了。」我沒好氣的回。「這杯又加了什麼料?」


  「兩三粒劑錠而已,放心,沒有藍色的。」嗯,眾姊妹中,我也只有妳跟老三可以信了,另外兩隻就算了。


  「要待幾年?」這個年,不是那個年。


  「不知道,某方面來說我只想窩在恆春。」但我這趟行程中卻沒到恆春。


  「這樣不行的喔。」這根本是商業化的微笑拒絕,一點都沒誠意。


  「半年就好,那兩隻真心合不來。」想到一個出包份子跟一個厭男症,還是算了。


  「那今晚先從了我吧。」一個優雅側身迎送的姿勢,配上了句很不搭的台詞。


  大姊的房,花花草草,滿簾綠意,如果你不刻意去注意那些紅花的話。不過整體的佈置上來說還真的是舒適,至少沒有什麼壓迫感。


  躺著膝枕,稍微提了點旅途中的事情,還有為什麼突然想走了這趟的緣由。但我說,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當小孩子一樣的一直摸我頭。


  「因為你被摸頭的表情很微妙呀。」抗議無效,被駁回。


  算了,反正母性氾濫也不是件壞事,頂多我不太吃這套而已。


  「你看看你又亂來了。」呃,敘敘舊跟萍水相逢不就那回事?


  「原來殿下最近變成那樣了呀,難怪有些奇怪的傳聞。」等等,他的奇怪傳聞不是在妳認識他之前就有一大堆了嗎


  「要乖乖喔,不乖的小孩要打屁股包尿布咬奶嘴。」妳心疼那姑娘就心疼,幹嘛拿我出氣?再說,貌似我也沒做出什麼對不住的事吧。


  「所以,要落葉歸根?」


  「落什麼葉,歸什麼根?我還活蹦亂跳的。」


  「繼續當失根的蘭花?還是那流水浮萍?」大姊呀,妳不要亂透露妳的年紀,再說,我也沒啥故土情結。


  「你分明念舊。」好吧,我放棄掙扎了,妳要摸頭,頭就給你摸吧。


  「不過靜姐有說,你到的時候要通知她一聲。」等等,為什麼?「詳細的事情再問靜姐吧,不過可能她先通知你也說不定。」


  「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於是,我開始思考被胸殺的可能性了。但不得不說,這大概是最安穩的一覺了。


  翌日,在餐桌上的大眼瞪小眼與食物爭奪戰之後,轉換了個環境。


  擺譜。是件麻煩事。要擺得要先有譜,不然花點錢買幾本靠譜的參考參考。但最麻煩的是,對方很認真的跟你下譜。雖然她壓根沒那些意思,很單純的只是想黑白分明。


  然而,只會五子棋的我,自然是潰不成軍。


  「敗將。」喂喂,客氣點,我又不是整日浸淫在這門道上,家裡倉庫也沒張染血的盤。


  從廳堂換到內房。


  「敗將。」這可就是我浸淫的門道了,這回妳的趾高氣昂哪去了?不過看在這些孩子們被妳細心照顧的份上,就不多刁難妳了。


  於是兩人一邊收拾著各式道具,一邊以打禪的用字風格交流。嗯?不懂?看了就知道。


  「寢?」我都來妳這間了妳說呢?


  「侍?」如果不熟的可能會想歪,但我沒那種嗜好就算了。


  「免。」


  「伴?」嘛,至少還是個漂亮妹子,反正不要是冬天那張臉都還行。


  「可。」


  「著?」這倒是個難題了,會心癢就麻煩,雖然不像大姊那樣胸懷大志,但份量也著實不小。


  「思量。」這是個好問題,待我想想。


  「解?」大哉問了這個。


  「何以解?」你上頭那解到底是想問什麼?


  「思思念念。」


  「怠矣。」這問題實在有點難解釋,那就算了吧。


  「先生。」蹙眉了蹙眉了。


  「善。」


  然後,就寬衣解帶了。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再然後,一夜春宵。雖然說不是第一次了,但我這次真心沒那些想法呀,我嘴上說的妳幹麻都不信,非要向我的身體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沒聽說過口嫌體正直……啊不是,是男人的二弟神經不受大腦控制啊!


  早晨的輕喚,實在是不知道幾世換來的福份才能享受得呀!這功夫太絕了,即使出不來了也是渾身發抖的抖呀抖呀抖到沒什麼力氣好好走入餐廳。然後迎接四目鄙視與雙目輕笑。


  喂,我說,妳的早餐在餐桌上不是在我這邊,而且早停止供應了不要這樣。


  「看來那次拜師的後遺症還沒解除呀。」大姊,這調侃夠了喔。


  「看來不行了呢。」妳父母有沒有教過妳,不能隨便對一個男的說不行!這種可是會造成嚴重心靈創傷的傷害行為


  「垃圾!」我知道妳對男的話都不多,但妳也看清楚情況誰才是受害者吧。


  「好啦好啦,吃完了該上工的就上工,這邊就給小倆口曬一曬吧。」大姊妳不要這樣,我想脫離苦海快幫我一把。


  「謝先生。」良久,終於。好妳個秋收。




  於是,多留了一日好好的泡湯蘊養,這晚寧可在大廳打個地鋪,也不要再進任何一間。但沒想到,那個出包狂大半夜的溜來夜聊。話題從外太空扯到內子宮,但這問話怎覺得越來越帶風向,做了不少球給秋收。


  「三妹的死腦筋你又不是不知道,都過這麼久了也感覺得出來吧。擇期不如撞日,今晚你就去她房間收了她或是我去她房間趕她出來收了你如何?」難怪妳會到處出包,一個長公主上身的節奏。


  「你看看,這麼多人數下來會不干涉你那堆生桃花死桃花爛桃花逃桃花的人還有誰?還是你打算跟了殿下?嘖嘖,看不出來你會走上那條正道。」聰明有限,腦補則無,我什麼口都還沒開妳就把劇本寫了一堆開始演。


  「姐,不要跟垃圾話多。」冷不防旁邊突然冒出一聲。


  「哎呀,沒那麼垃圾拉,好歹是個垃圾中的極品。」


  「還是垃圾。」


  「先生,走。」又一個冷不防,當事者冒了出來拉起我。留下兩個滿嘴垃圾話的大眼瞪小眼。


  「好啦好啦,八卦時間結束該睡拉。」大姊……原來妳也在?


  入了房內。


  「這到底是不是個局?」我與秋收正襟對坐,很認真的思考問話。


  「非也。」


  「沒道理發難成這樣啊。」


  「這。」秋收指了指她的左胸口。


  「這。」然後又將手指點在我的左胸口上。


  默然。等等,秋收妳幹嘛臉紅起來了!


  「絕了。」只好感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秋收,妳故意的吧。而且滿打滿算,我們也沒認識到十年呀。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等等,哪來的故鄉?


  「故鄉。」秋收的指尖,再一次的點上了我的左胸口。



  這天的餐桌,沒了劍拔弩張,也沒了盛情款待。就是個默默的吃,默默的看人吃,但好歹是個正經的早餐。


  一陣鈴聲響起。是我的。靜姐的,嗯?靜姐?


  「喂?」


  「活動要開始了唷,帶著秋收來吧。」靜姐那讓人舒適的聲音提出了個困難的條件。


  「記得唷,帶著秋收。」另一道高亢的聲音突然殺入,那傢伙,妳不是應該期待出包狂的出現跟妳一起找樂子嗎。


  「秋收是誰呀?」一道不熟悉的男聲接著傳來。接著一道擊打悶聲,再來似乎有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總之,就這樣吧。幫我跟其他人問個好。」靜姐又發話了,然後,沒有然後了。


  「那個……靜姐向大家問個好。」代為轉達,瞬間收集到了八道目光。「另外靜姐說,活動要辦了秋收也要去。」


  嗯,對,秋收要去。就這樣,沒錯,秋收有到場就好。大姊,就交給妳了。


  等等,妳們怎麼都笑著看我?


 ⋯


  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


  君心異鄉,自是故鄉。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